孔庆东:狂妄地去高考

  
  高考那天早上,把一个奶油面包跟两根哈尔滨红肠送到我房间,我说:“干啥呀?不必。又不是去野游,吃个馒头蒜茄子就行了。”她说:“你不是爱好吃红肠么?我特地买的。吃吧,今天家里啥也不用你干。”我饥不择食之后,下楼挤上电车,眨眼来到哈尔滨17中考场。
  
  进门找到座位,顿时发现问题。我们哈三中编考号时,把我编在头一个。可人家教委调配考场时,是逆着考号排的,把哈三中的考生排完了,单单剩下我一个。于是,我被部署在另外一个学校的考生群中,第一排第一座。恕我不能颁布该校的名字,因为我怕当年跟我在一个屋里测验的那些哥们儿知道后,来砸我家的玻璃。
  
  原来是怀着“填表进北大”的平凡心来高考的,忽然发明满屋的考生都不意识,贫僧登时心生歹念:我岂但要本人考上北大,还要为我们哈三中的兄弟姐妹多干掉多少十个对手!一定要考得他们魂飞魄散,让他们每人每科少得10分!
  
  临考前,我们班主任、年级组长、教诲主任、校长都再三告诫:“不管如许有掌握,谁也不许提前交卷。一人交卷,满屋皆乱。必定要重复检讨验算,这不是为了你个人多得一分两分,而是为了咱们哈三中的群体声誉。”可是他们不估量到,偏偏是我,单枪匹马坐在竞争对手的营垒中啊。我想起一句古训: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”同样是为了哈三中的荣誉,我今天要临机专断,就是要提前交卷!
  
  于是,铃声一响就“刷刷刷刷刷”,那笔下写的不是字,一笔一画都是分啊。作文写完,才两个小时,监考的两个老师从开考20分钟就盯上了我,一直窃窃私语,这更激发了我的傲慢。离终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我起身交卷,前面的监考老师大惊失色,后面的那位也遇上前来,只管看我。( )其他考生都抬开端,满面错愕。我“啪啪啪”整理好货色,走到门口,微微一鞠躬,微微说声“谢谢老师,下战书见”。我晓得声音越轻,举止越雀跃,在其余考生心中引起的就越是惊雷。
  
  走出大楼,班主任老魁奔过来,敢怒不敢言地说:“你、你怎么回事儿呀?”我高声说:“太简略了,没咱们的训练一半难呢!”而后静静跟老魁说了实情。老魁说:“你少给我扯淡。你这么早交卷,我心脏受不了。当初你们闹文科班,我是支撑你们的。今年哈三中文科,指望着你们出彩儿呢。你要是带头考砸了,让我喝西冬风去啊?”我说:“没事儿,我平时都提前交,哪回不是第一嘛?”这时,很多家长上来探听,老魁就赶快推我回家吃饭去了。
  
  到第三天,同屋考生的心理完整被我摧垮,一个个神色懊丧,不断看表。乱翻卷子的声音搀杂着稍微的叹气声,此起彼伏。一到终场前半个小时,他们就都仰头筹备看我交卷。最后一科,我交卷时,有几个人切实忍不住了,也拥到前边来交卷,然后跟着我向监考老师胡乱道了谢,一起走出大楼。这时,外面的许多家长都知道了我的名字,纷纭叫着:“孔庆东出来了,那个孔庆东出来了。”我心想,我又没蹲监狱,什么叫“出来了”?多不吉祥呀。
  
  这年高考,我们文科班硕果累累,不但给老魁争了光,而且一举扭转哈三中重理轻文的“极左路线”,使哈三中文理平衡,两翼齐飞,紧紧确破了在黑龙江的王者位置。
  
  高考一闭幕,我立刻通过的关联,到一个修建工地当了20天工人。由于我知道,暑假当前,我就是北大的人了。我到乡村下过地,到军队打过枪,到工厂玩过机器,但还没干过最重的建造活,一辈子只有这几十天的机遇了。于是,我每天扛着一百斤的水泥上八楼,提着两大桶冒着蓝烟的滚沸的沥青在脚手架上闪转腾挪。